一蓑烟雨

【羡忘】绕树三匝（11）

听同学说要按原定开学日期上网课……所以努力多更一点！

第10章今早更了哦，不要漏看啦~（想夸我自己）

11

        一只温暖的大手摸了摸他的头：“阿羡，住的还习惯吗？有什么不合适的就跟叔叔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江叔叔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少年清脆的嗓音中尽是意气风发：“以后我做家主，你就做我的下属，辅佐我振兴江氏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江澄……

        “鸟？乌鹊？”女子眨了眨温柔的杏眼，笑着说，“原来阿羡是来给咱们家报喜的福星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师姐……

        “他们打进来了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救命啊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快！快走！别回头！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、不要……江叔叔，江澄……师姐！！”

        魏无羡一下子从梦中惊醒，身上全是冷汗，胸口仍在剧烈地起伏。忽然有人扶住他的肩膀：

        “魏婴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魏无羡愣住了，喃喃地应着：“蓝湛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蓝湛怎么会在这里？

        魏无羡捂着头，随着背后轻抚的手慢慢地顺气，终于彻底清醒过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和阿苑上街，碰到前来夷陵的蓝忘机。本想打个招呼就算了的，可阿苑这个重钱轻义的家伙，抱着他有钱哥哥的大腿就不放了。他没办法，干脆请蓝湛一起吃饭，结果温宁突然有了情况。急匆匆地赶回来，好不容易温宁的神志彻底恢复了，他自己又晕了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话说，那顿饭钱是不是蓝湛付的……

        魏无羡简直想给自己一拳。这也太不争气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魏婴？好些了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黑漆漆的伏魔洞里，还有一抹洁白陪在他身旁。魏无羡看着蓝忘机担忧的神情，心里酸酸地想：这个人怎么这样。

        明明都说得那么狠了，躲他那么多次了，怎么还跟过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明明以前逗一下就不理人，撩一下就生气，现在不撩不逗还把他往外推，怎么还自己靠过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这让我怎么舍得。

        蓝忘机看他怔怔的样子，叹了口气，以为他还沉浸在噩梦之中：“江宗主近来一切都好，莲花坞已经修缮的差不多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啊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还有江姑娘。我知你不喜金子轩，但我上次去金麟台看过，从这次准备成礼的排场，还有金子轩和金夫人的态度来看，江姑娘以后必不会受委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魏无羡愣了半天，低下头：“……你一向不爱掺和这种人多的场合，本来不必去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亲眼看过更放心些，”蓝忘机的眼睫轻轻垂下，“而且，我情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若能让你开心一点，我都情愿。

        伏魔洞中寂静下来，两人各怀心绪，都没有再说话。

        忽然蓝忘机想起了什么，一把抓住魏无羡的手：“魏婴，你的金丹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魏无羡睁大了眼，想抽回手却抽不动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究竟怎么回事？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你是怎么知道的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晕过去时，我输入灵力却感受不到你的回应，再一探，没有探到你的金丹。”蓝忘机皱紧眉头，心中有了一点猜想，“是不是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 魏无羡放弃了挣扎，任凭蓝忘机拉着自己：“是温逐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所以，你修鬼道，是因为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蓝忘机闭上双眼，颤抖着呼出一口气，心脏一抽一抽地痛。

        在他看不见的地方，没有金丹，魏婴该是多么无助绝望，才会选择修炼让人无比痛苦的鬼道。可他还说了那么伤人的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魏无羡看到眼前陷入低落的人，一下子慌了：“没事的，蓝湛，不用和我道歉，这不是你的错，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！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想了想，最终还是换上了从前嬉皮笑脸的模样：“这样吧蓝湛，你不是会长草吗？要是实在过意不去，就帮我种土豆吧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蓝忘机睁开眼睛，有点迟疑地问：“你想吃土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对啊，”魏无羡十分委屈地撇撇嘴角，拖长了声音，“温情说萝卜好养活，种了一堆萝卜，我都快吃吐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种出来的，你也吃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蓝忘机至今都没法忘记，当初魏婴尝了他催生的果子后那个难以描述的表情。

        魏无羡也想起了那个恐怖的味道，咽了口唾沫，硬着头皮说：“哎呀有点土豆味就行，总比没有强！顺便带你参观一下我们的夷陵农家乐！走走走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只要能让蓝湛少点内疚，食物中毒又算什么！！

        “喏，就是这里。怎么样，四叔他们打理的还不错吧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蓝忘机看着在地里耕作的人们，心里很不是滋味。明明都是些勤劳善良的人，却因为一个姓氏被步步相逼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边！”魏无羡将他拉到了田地的一角，“就这儿吧。那边是温情种的萝卜，万一碰坏了她可是要拿针扎人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蓝忘机没有说话，缓缓抬起手。淡蓝的灵力在掌中凝聚，却没有落入眼前的空地中，而是飘向了旁边的泥塘。不等魏无羡反应过来，嫩绿的小芽已经破土而出，转眼之间便蹿高、抽芽、伸展，青绿浑圆的叶上滚着露水，淡粉含羞的花苞露出浅笑，原本死气沉沉的泥地忽然就成了一片荷塘。

        一缕清风吹过，袅袅荷香四散开来，熏的魏无羡眼睛发酸，十分没骨气地掉下泪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蓝湛！够了够了，快停下！”

        眼瞧着蓝忘机还要继续，魏无羡急忙抓住那人的胳膊，强行中断了施法。他记得蓝忘机身上还有封禁，根本就没有多少妖力可以调动。果然，不过一瞬的功夫，蓝忘机已经累得嘴唇发白，额上沁出了冷汗。

        看着面前闭眼调息的人，魏无羡的心绞作一团。他抬起胳膊，堪堪摆出一个拥抱的姿势便顿住了，随后颓然地放下了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魏婴，”蓝忘机的声线还有些不稳，“让我帮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谢谢你，这片荷塘真的够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蓝湛。”魏无羡打断了他，“天色不早了，你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还有，以后不要再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过往种种，都忘了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蓝忘机走后，魏无羡表现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。温宁复活，整个乱葬岗喜气洋洋，魏无羡更是兴致高涨，一个酒碗走天下，硬生生地喝出了一股绿林好汉的豪气，把温家所有老少爷们儿全都给喝趴下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嗝——没用，才、才这么几杯就嗝，就不行了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 魏无羡自己也没好哪去，双颊酡红，歪歪扭扭地靠在桌子上打酒嗝，看得温情一个头两个大：“好了大爷，别喝了！留着点吧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行！”魏无羡立马护住怀里的酒坛，“今朝有酒，嗝，今朝醉！芙蓉帐暖度春宵，哈哈哈哈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嘁，真该让蓝二公子留下来，看看你这副德性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温情不愿再管他，啪地甩开抹布开始擦桌子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看看你，脾气暴躁，跟个火药桶似的，哪里有蓝湛一点点温柔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魏无羡坐得难受，干脆躺到了桌子上，继续咧咧：“而且你长得也不如蓝湛好看，皮肤没蓝湛白，眼睛没蓝湛大，声音也不如蓝湛好听……唯一一点可能就是他酒量不如你，不过，这不算他的缺点，挺好的，可好了，不能再好了，哈哈哈哈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温情：？？？我为什么要跟一个男人比？而且我居然还没比过？？？

        “以后谁要是娶了你，我敬他三碗！勇士！啊不对，那叫啥来着，死士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温情：！！老娘的终身大事要你寡！！

        温情没好气儿地踹了他一脚：“起开！别挡着老娘擦桌子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问我为什么喜欢蓝湛啊，啧，这原因可多了去了。”魏无羡嘿嘿一笑，傻得惨不忍睹。

        温情：？？？谁问你了？

        温情：等等，这厮喜欢蓝二公子？？！！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跟蓝湛第一次见面的时候，我带着天子笑，进到云深不知处，他那脸板的啊，明明长得那么俊，非得苦着脸，都怪蓝老头！”

        魏无羡挥了挥手，在空中画了个大脸，想了想觉得不妥，又重新比划了一遍，改成了小脸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也是奇怪，我们明明差那么多，可他总是懂我的想法，江澄那浑小子都不懂我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别人都说他冷冰冰的不通人情，其实他可温柔了，你们笨，都看不出来，只有我看的出来！嗝，也不怪你们，因为他只对我温柔，哈哈哈哈哈哈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 温情看他这个样子，心里也有点难受：“既如此，你又何必对蓝二公子说那些话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不，嗝，你不懂，姑苏的天子笑！真的好喝！喝过一口，这一辈子都忘不了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魏无羡醉眼迷离，望着黑漆漆的茅屋顶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要是我从来没喝过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要是，蓝湛一直像刚开始那样讨厌我就好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可我还舍不得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羡哥哥！羡哥哥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小阿苑蹭蹭蹭地跑进来，手里举着一个莲蓬：“羡哥哥，这是什么啊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啊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魏无羡歪歪扭扭地坐起来，眯着眼看了一会儿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哦……这是莲蓬，里面有莲子，可以吃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阿苑咬了咬手，歪着头问：“好吃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好吃！特别好吃！”魏无羡开始剥莲子，“就比你有钱哥哥差一点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阿苑疑惑：“有钱哥哥可以吃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温情大惊：“魏无羡你别跟小孩说些乱七八糟的！”

        魏无羡委屈：“上次在王八洞，我抱了他一整晚上，居然什么都没做，我真是个正人君子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阿苑接过莲子，兴奋地咬了一颗，突然整张小脸皱成了一团，三下两下把嘴里的东西呸干净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真难吃！比情姑姑的药还难吃！

        羡哥哥肯定也觉得难吃。要不然，他怎么吃着吃着就哭了呢。

        云深不知处。

        蓝启仁推开门时，毫不意外地看见蓝忘机仍旧跪在门前。

        蓝忘机腰背挺直，手中平举着戒尺，直视前方，未有丝毫懈怠。雪落纷纷，周围的地面上皆平铺了一层纯白，蓝忘机的身上亦覆了一层雪，更衬得衣衫上纯澈的蓝，如一块温润却坚硬的寒玉。

        蓝启仁慢慢踱步，走到蓝忘机身边：“忘机，你可知为何罚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擅入禁书室，偷习妖术，私结妖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蓝忘机的话语没有丝毫起伏，好像在说别人的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？！”蓝启仁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，“你可知我与你父亲多年来压制你的妖力是为何？你可知如今的玄门百家对妖族的态度是如何？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经过阿萋一事，他就算再天真、再不懂人心，也该看清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正因为看清，他才一定要这么做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金丹已成，在正道上走得好好的，为何要习那妖术，结那妖丹？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蓝忘机默不作声。

        魏无羡失去金丹，剑道已经走不通。现在百家对阴虎符虎视眈眈，对魏无羡步步紧逼，再加上他因修了鬼道，神识愈发不稳定，往坏处想，他的妖族身份暴露是迟早的事。届时，百家知晓他鬼妖双修，必将群起而攻之。

        若魏婴能有内丹，哪怕是一颗妖丹，能帮他稳住心神、控制自己，不必再受鬼道的影响，那么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。

        蓝忘机翻遍了禁书室，没能找到移换金丹的记载，却发现了移换妖丹的方法。再过一段时日，等他体内结了妖丹稳定下来，就可以——

        蓝启仁叹了口气，疲惫地说：“忘机，你长大了，叔父是越来越不懂你的心思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一直稳稳举着戒尺的手颤了一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自去戒律堂，领戒尺一百。”蓝启仁的背影一下子苍老了几岁，“我已加固了你身上的封禁，你回去好好想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蓝忘机起身行礼，慢慢退下，没有回头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早就想好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若种种努力均告失败，若那一日避无可避，他必不会让魏婴独自走上那万劫不复的独木桥。

TBC